疫情下的倫敦百態——Toff's炸魚薯條店

王耀霆 國立中山大學光電工程學系助理教授 

 

 

炸魚薯條大概是英國最具代表性的食物，就連知名地獄名廚Gordon Ramsey都在紐約時代廣場開設了專賣店。而在倫敦，做為英國的驕傲，炸魚薯條店更是四處林立。可說實話，初到英國的我並沒有那麼喜歡炸魚薯條。一來是我本就沒那麼喜歡吃炸物；二來身為寶島子民，咱們雞排的嘎崩酥香脆更是強壓炸魚薯條不少。

在英國六年，我都不覺得這道英國特色食物有什麼了不起，直到我遇見了Toff's。

 

和英國炸魚薯條的第一次接觸

就在我搬到Muswell Hill後的幾個禮拜，在某個周末的中午，我剛從超市採買離開，就看見對面街道上排起長長的人龍。在好奇心驅使下，我走到對面一探究竟。但當我發現是賣炸魚薯條時，內心其實是相當失落的。因為台灣人內建的挑剔味蕾，加上六年來累積的失望，炸魚薯條真是激不起我任何的消費慾望。

可Toff’s門口傳來陣陣勾人的油炸香氣，似乎讓情況變得有些不同。不知不覺中，我也如同被催眠般地加入了排隊人潮。輪到我時，由於不知該怎麼點，只好順著上位客人的單複誦了一次。最後，我買了一份炸魚薯條加醋加鹽，順勢就到一旁廣場上的座椅吃了起來。

包裝一打開，一股直衝腦門的炸魚香氣強襲而來，尤其是混合上了醋味，更是讓我的唾液瘋狂分泌。一口咬下麵衣時，你都能清晰聽見口中的酥脆；而包裹在麵衣中的大西洋鱈魚，肉汁被完美地保留下來；其鮮美甘甜的滋味，彷彿是強力的美味爆彈，無情地轟炸你的味蕾。

此外，Toff's的薯條可不是連鎖速食店那種乾扁細長的瘦皮猴，而是真正的厚切馬鈴薯；炸得恰到好處的鬆軟綿密，搭配上酸味美乃滋後，強強聯手更讓美味加倍升級。

我總說Toff's的炸魚薯條有一種懾人心魄的能力。它邪惡的卡路里魔法會控制你的大腦，讓你明知道它不健康，卻總是不斷地光顧。

 

 

Toff's的外觀並不特別，但是所做出來炸魚薯條卻讓我這個鹹酥雞王國出身的台灣囝仔也無法抗拒。

 

活色生香的炸魚薯條！

 

 

無情的疫情肆虐

然而，就算是這麼一家店，在恐怖的新冠疫情下仍舊無法倖免。

在英國新冠疫情到達最高峰之際，某天Toff's突然無預期休業。原因無它，年邁的老闆確診，且病情似乎不樂觀。不久後，Toff's的門口貼上一張讓人心碎的公告：老闆因為新冠肺炎與世長辭了。當下我看到時真的難以置信，幾週前還看見在忙進忙出的老闆，突然間就這麼消失了。

可就在幾天後，我再次前往超市採買之時，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我。Toff's店門口布滿了小山一般的慰問卡片和花海。這個社區的許多人，都留下他們心中對老闆的一段話，有些人甚至願意無償捐獻或幫忙。我突然意識到，在我們這個社區，Toff's不只是一家炸魚薯條店而已，它是當地居民的交會點，因為你總是會在這裡遇到熟人。而在疫情中，人與人被迫變得疏離之際，Toff's前的排隊人潮更成為少有的人群互動。而它帶給社區的美食療癒，在死亡的陰影下更顯珍貴。

 

最美麗的風景也是人！

之後，以Toff's的悲劇為起點，我開始有意識地觀察英國人如何面對疫情。

令我驚訝的是，在國難當頭之際，許多人願意盡可能地伸出援手幫助他人。舉例來說，在我確診之時，上網申請一下，就有附近居民幫你把菜買好送到門口；每周三晚上八點，家家戶戶都在陽台上敲鑼打鼓，為醫護人員喝采；在醫護人員不足之際，政府徵求數千名受過醫療訓練志願者幫忙，最終統計總共有超過四十萬人報名。

雖然英國政府奇幻的防疫措施讓不少人進退失據，但政府的失能不代表民眾要放棄。而具有堅強韌性、同時不忘互助的英國人民，絕對是在這場疫情中最美麗的風景。

 

島國民族魂

說來慚愧，生於台灣又久住英國的我，一直要到新冠疫情中後期，才終於些許體會何謂島國民族魂。若讓我總結，我認為是：對外勇於冒險、對內樂於助人；對災難充滿韌性、對困境堅毅不屈。

在倫敦，藉由Toff's，我終於稍稍了解這點。而回到台灣，看著散佈在大街小巷中，各類令人回味無窮的好店，總不免讓我想起Toff's和它給我的體悟。但願台灣也有同樣互助的精神，同樣不屈的韌性。

 

註記：附上當時Toff's老闆過世時當地的新聞報導連結。

 

 

（圖片來源：Travel Channel; tasteatlas。）